执着的目光

天天

当我今天提笔写这位主人公的时侯，他在围棋造诣上已有所成就了。眨眼16年，如白马过隙，弹指烟云。16年前很多事我已经忘记，但当年他那双清澈而无助的目光——时常出现我脑海，久久不肯散去…

那年，他才9岁，我高考完了在等通知单。
我第一次看到他时，是在离家很近的一个棋馆，叫宋城棋馆，比城里其他的几个大点，里面气氛不错，下彩棋的居多。我眼高棋臭，口袋里没几个钱，偶而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就气沉丹田下几盘，每次好象形势不错，但总是差那么2、3子，后来有朋友悄悄告诉我：这种手段叫‘养鱼’，放长线来宰我。

棋馆里的人很少有小孩，至多就是棋馆老板的小儿，经常叼着雪糕在人堆里钻来穿去。
因为小孩少，所以很容易发现他，那时他就站在靠茶几的一局棋盘边，靠着墙，瘦瘦的、皮肤带黄，穿着一件乏白的的确凉，一条蓝色的裤子，还有一双蹩脚的解放鞋，书包就单挂在肩膀上，眼睛盯着棋盘，双手捧着一杯棋馆的凉水。

外边太阳很大，大家都在享受风扇，不知何时来了一位矮个的中年妇女，进门后就快步往茶几走去，一把抓住小孩的胳膊，腾出一支手照着他的头上就是一巴掌，“你个死鬼，吃饱了就溜出来了，家里的事就不做，看你有什么出息，棋子能当饭吃吗？”，说完对着脸上又是一下…

他猫着腰，一手保护着棋馆的茶杯；一手放在头顶，做着无谓的抵挡；书包掉了下来，晃悠悠的挂在手臂上。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哭声，被扯着往外走去，就在要跨出门槛的一瞬间，他抬了一下头，我看到了他挂在脸上的两条泪流，还有一双清澈而近乎绝望的目光！

不久，棋馆拆了，区里在这里盖了一家酒店，棋馆的老板转行干起了酒店老板。我无聊的时候就骑车到另一个区的大棋馆看棋，偶尔也给人家送点烟钱。在那里，不想又看到了他，还是那套衣着，书包没带，依然站的很远，静静的看着棋。下棋的两位是老对手了，狭路相逢，次次都能碰撞出火花。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似乎认出了我，嘴角动了一下，像微笑又像紧张。棋局有了分晓，他好象有什么醒悟，放下茶杯后，快步甚至是跑向外边。

“小孩子，你去哪里？”我叫住了他，没等他回答，“我送你回去吧”。也许是围棋带来的祥和，也许是冥冥中的缘分，他坐上了我的单车。他很小就喜欢那些黑白棋子，但家里吃饭的多，无法添置一副普通的围棋，他平时经常一个人在泥地里比划，实在忍不住就溜去棋馆。我们话不多，不过他那天应该很快乐，因为路过我家楼下的时候，我捎上一本破旧的围棋书送给他。书名我忘记了，当看着他双手把书拥在胸口的那一秒钟，我死命地扭过头去，狠狠地蹬了几下脚板：这本不属于他的童年啊。

几天后，我坐上了北上的火车，也就没有了他的消息。

十六年过去，当我再回来的时候，这座城市已经仪态万方了。原来宋城棋馆的老板纵横商海、不舍棋缘，在他的酒店三楼划出了一块面积和本市的体育局联手，稍做装修后，竟然形成了一个棋风渐浓的好去处。

那天，是本市的一场业余围棋比赛，是决赛，台上请了两个外省职业棋手现场讲解，一顿厮杀后，有了结果：白胜。颁奖仪式上，站在赞助商和职业棋手中间的是他吗？是他，十六载过后，同样的地方，他还是那么清澈。不久仪式结束，人渐渐散去，当他往门口走的时候，他发现了静静坐在后排的我，此刻，他用当年看棋子的眼光看着我，我站了起来，百感交集。

我们来到了一个幽雅音乐茶座。他长高了，身子硬朗不少，高考未果后挤进了一家证券公司上班，得闲的时候就打谱、看棋书，同时也连续3次获得了全市冠军。我们还是话不太多，他说他正在潜心研究执白的走法，他说他准备晚报杯…是夜,在他面带笑意的淡定中，我依稀捕捉了一种不同的目光，其间有沉着、有坚毅，更有对生命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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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ky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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