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的味道

天天

从古到今有很多人在解说什么是围棋，有的人似乎从从天地宇宙中发现了奥妙，有的人仿佛从战争和平里找到了玄机，有的人甚至从精神思想中得到了答案。似乎无所不包无所不容的围棋太迷人，以至于得了个“木野狐”的雅号，大概是因为野狐狸都会变成美女的缘故吧，而这世上不爱美女的人估计不多。
我爱围棋当然不是因为它真能变成美女，要真的能变成美女的话我恐怕得割爱了，毕竟我先认识孩子他妈，得有个先来后到才行，并且，孩子他妈也不是好惹的！因此，喜欢围棋只是喜欢围棋的味道。

寂寞的围棋
围棋的味道是寂寞的。放学后，建在远离村庄的学校里寂静的近乎可怕，偌大的校园，只有我和李老师住校，夜里陪伴我们的只有天上的星月，草丛中的鸣虫和那不舍昼夜的酉水河的波浪声。学校没通电，也就谈不上娱乐，偶尔有寨上的年青人来串门聊聊天，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盏马灯一本书陪着入眠。二十几岁的年青人，血总是奔突的，而处境却是寂寞的，矛盾着呢。
后来，我们就下起了围棋，买同样的两本书，同样的两副棋，寂寞时就自己摊开塑料棋盘对着书摆事实定式学打谱。要是天气好心情不错，两人就提着自己的马灯把桌子摆在操场上对杀。一样的“师傅”一样的“棋龄”，杀法大同小异，死法也大同小异。尽管如此，我们常常下到感觉到“冷”的时候才罢手，一看时间：不得了，下半夜了！
起身时我俩总会互相打趣：怎么虫子就不叫了呢？怎么河水就不再大声响些了呢？怎么月亮就不暗一些呢？怎么我们就忘了什么叫寂寞了呢？哈哈！明天还要上课，睡去吧。
二十多年过去了，再也不需要点着煤油马灯铺着塑料棋盘下棋了，书柜的角落里还有半盒棋子静静地放在那儿，取书时会看上几眼，心下常自忖：围棋是不是注定与寂寞同在？我寂寞时它来为我排解，而现在它又独自在那里品味着寂寞。

疯狂的围棋
疯狂其实不是疯癫，真的疯狂应该是没有约束地尽兴地处于某种状态之中。有一位媳妇给她的公婆告状，说她的丈夫已经三天三夜没下牌桌了，婆婆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位媳妇说：“我一直坐在他的旁边看，现在实在支持不住了。”婆婆说：“唉——这一对赌鬼啊。”
疯狂爱上赌博的人，人们叫其为“鬼”，但疯狂下棋的人则会被人冠以“佛”、“圣”、“神”、“迷”、“痴”之类颇有些褒义的称呼。这和名人老了被人称为“X老”一样，普通人最多只能享受“老X”的待遇，谁叫人玩的东西有雅俗之别呢，一天到晚疯狂喝酒下棋的事还让人写进了诗歌，要不怎么会有“青山不厌千杯酒，白日唯消一局棋”的吟唱呢。
疯也就疯了吧，人，谁没疯过呢？我承认我自己也曾疯过，为围棋疯过了的。
自从在那偏僻的山村小学与围棋结缘以后，围棋就象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地吸附在我的心里了，它几乎占去了我大部分业余时间。虽然与李老师下的时间、局数多，但水平总也提不上去，时间长了，有时甚至产生了一种放弃的念头，这念头，直到一九九八年接触到网上围棋才发生改变。
两个班的教学任务和一个班主任工作不算轻松的了。一个星期的备课、上课、改作业和做学生管理工作让大脑几乎爆炸，有时甚至想登上高山长啸几分钟来排解和调整一下，不然真的会疯掉的。周末了，不打牌不喝酒的我就钻到网吧去下棋。
说换脑筋也罢，说调整也罢，说休息也罢，说以疯治疯也罢，反正到了周六我就会去疯狂一番，不为别的，就是下围棋。
在清风围棋世界注册了一个“济泊”的号，没想一盘棋没下，竟然忘了密码再也进不去，于是再注册一个“济泊1”的号进入清风围棋世界。进入大厅，只要有人邀请，不管他设置什么样的条件都不予考虑（当时也不知道可以设置对局条件）上去就砍。
老习惯要改掉的确很难。先前的对局，前几十手总是用与李老师下的那些方法，脑子里根本没有输赢的概念，听着棋子“啪、啪”的脆响，学校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整个人就进入了一个没有压力、没有忧愁的所在。也不知下了多少盘，也不知赢了几盘和输了几盘，也不知下了多少时间，很多的时候，都是网吧老板提醒我“要不要给你喊一个盒饭？”我才知道已经在电脑前坐了很长的时间了，匆忙起身告辞，回到家里听到了第一句话就是：“今天疯够了吗？”这当然是孩子他妈说的，对于下棋，老婆永远是支持的——这一点我暗地里都骄傲过很多回了。
工作压力越大就越想下棋。到网吧下棋时总是赢的很多，心里总是高兴，最初不觉得，后来同事对我说：“那是你注册时的段位太低，不信你用我的号试试。”用他的号下了两盘，顿时就露了破绽，怎么也不行，他这才告诉我，网络围棋里是有段位的，他的号是4D，而我的号是16K，并且这也是因为我胜的局数多才升的！
原来这下棋还可以升级的！同事的话就像在我面前打开了一个什么什么的盒子，从此，周末的疯狂便越演越烈。
升级是要花费时间的，对于我这样一个随手客而言，失误远比正着来得容易些，就因为这个，胜利就常常擦肩而过，升级的路变得漫长且布满荆棘。这个时候，除了下棋之外，还有了对对手成绩、对自己升级的差距等东西的关心。最不用关心的就是时间了，“一个下午等于一个级别”，“一个通宵等于三个级别”，有几个周末我就是用这样的话对孩子他妈说的，有几回她生气了，非常严肃地问我：“我呢？我等于几个级别？”亏得我急中生智想出高招：“你嘛！你就是棋圣，是我一生的追求！”我真佩服造字的老祖宗，他们怎么把个“婚”字造的这么好，这女人真是昏了头才与我这样的臭男人结婚的。
于是，周末继续去网吧下棋，棋局输了赢，赢了输；级别升了降，降了升。这样过了六年，送走的两届学生都知道他们的班主任是个棋疯子，到现在，学生的问候中也常有一句“老师的棋瘾还有那么大吗？”
我有时甚至想对孩子们说一句：“幸好有这疯狂的围棋，老师才没崩溃！”但我没说，不过，他们将来一定会知道的，职业不是生活的全部。

淡定的围棋
年轻时喝酒很猛，量也不小，土家人自己酿的五六十度的“苞谷烧”、“高梁烧”一般都是按斤灌下肚子去的，那时候不服输啊，有谁敢说自己厉害，定要与他拼上一拼，不知道是气势上的原因还是什么，输的日子的确不多。一次，一个村民嫁女儿邀我和向老师两人到他家喝酒，喝着喝着，向老师就说起了大话：“我和济泊搞你们六个人，敢不敢？嗯？”咄咄逼人的口气，让同桌的六个人很不服气，于是，我们便在周围几十个人的围观下干上了，结果那六人有四人当场趴下，后来，还听说我是自己走回学校的，但我却记不得了。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搁现在，打死也不会充那“英雄”的，年青人的激情不容许你不渴望战斗。人到中年，似乎更关心“胜负”之外的东西。
下围棋也有这种经历。在经历了疯狂的下棋之后，明白了自己的围棋水平是什么档次，因此，对“段位”不再那么敏感和孜孜追求，在网上下棋多了，反而觉得淡定的围棋别有一番趣味。
5分钟比赛时间加10秒钟读秒这样的棋在我看来，怎么都有一个在沙漠里长时间跋涉的人见到一泓清泉暴饮的感觉，那是种为了“解渴”而忽略了“品味”的行为。有了时间，我更喜欢在桌上摆一杯茶，消消停停地上网，点一下“自动申请对局”的按钮，让系统为自己找一位对手，然后至少设置成20分钟赛时另加30秒3次的读秒时间与对手慢慢下，全然不关心对手是什么水平，也从不关心自己级别的升降，整个人都进入了围棋的交替落子之中，就像坐在树下茶棚里的茶客，他们决不会“咕咚、咕咚”地将杯中的茶喝下去而要慢慢啜汲或抚着茶盏看着茶友海阔天空地闲聊一样，喝茶已经不是为了解渴，而是一种倾述、一种交流、一种恬淡的境界；也像常在火塘边的父亲与他的老伙计们喝酒，碗里的二三两酒，却让他们喝了一个下午或大半个夜晚，找不出半点“拼”的感觉，反而觉得那酒中蕴藏着无限的情致。
不在乎胜负的围棋中，会看到自己走过的人生路上留下的足迹，也偶尔会发现你今天的对手就是昨天的你，甚至还会发现你的对手在教你如何走你将要走的路。

人到中年，才感觉到淡定里有着丰富的内容，而淡定的不关乎胜负的围棋似乎也有这茶与酒的意味了。

zhwh

觉得那酒中蕴藏着无限的情致。

arss

非常感谢分享!

ljw_wq

:victory:

milkyway

讚一個